口述：石坷 作者：芨芨草

1

一拍两散

我和妻子宋菲菲是大学同学。宋菲菲是一个直爽开朗的北方女孩，大二时，她红着脸蹦到我面前，说喜欢我。

那时，我刚被心爱的女孩甩了，如同在阴暗的湿地里生长的青苔。宋菲菲的出现，如阳光一般驱散了我心头的郁闷。虽然她不是我理想中的女孩子，却是我正需要的。而我也渐渐爱上了她的明快。

大学毕业后，菲菲在一家公司做销售，我做电脑软件。不久，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个无线通信公司，主要做技术测试。两年后，我和菲菲结婚，把家安在北京。

因为孩子，宋菲菲放弃工作，做了全职太太。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，再加上生活单调无聊，她渐渐从女强人变成了怨妇。

她开始指责我不顾家，没有责任心。我有时加班回家晚了，她就顺手抓起东西朝我扔过来。有一次，我被她扔来的烟灰缸砸得头破血流，缝了4针。

为了孩子，我默默忍受她的无理取闹。但我不能不管公司。离婚的导火索，是因为我一下出差了一个月。孩子病了，可是她却只能一个人扛，积了满腹委屈。一见我进门，她像个疯子一样，扑到我身上连抓带挠。

我解释说，这都是为了赚钱，将来给孩子用。她冷冷地说：“就你会挣钱，难道我不会？你别忘了，你创业的钱，还是我做销售赚来的。”

我感激宋菲菲对我事业的帮助，但反感她居高临下的态度。我问：“那你想怎样？”宋菲菲脱口而出：“离婚！明天就离！”

她曾经提过很多次离婚，每次一提，我都会屈服、妥协、退让。渐渐地，离婚成了她的口头禅和对付我的杀手锏。

只是这次我累了。我出差了一个月，在火车上待了几天几夜，骨头架子都晃荡散了。我只想找张床，安静地睡个觉。而她作为妻子连最基本的体贴都做不到，太令我寒心。于是，我果断地说：“好，离吧。”

第二天，我们在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，孩子和房子都归宋菲菲，我净身出户。

之后，我搬到公司宿舍住。除了我俩和她母亲，没有人知道我们离婚，包括我远在广东的父母。或许潜意识里，我和她都希望给彼此留一丝挽回的余地。

2

成王败寇

果然，才过了一个月，宋菲菲就后悔了。她开始在QQ上给我留言，说后悔自己的莽撞冲动。

这是结婚以来，她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跟我说话。我忍不住心软了，开始跟她在QQ上聊天，也会嘱咐她好好休息，照顾好孩子之类的。

之后，宋菲菲又打出了亲情牌。当我在视频上看到肉乎乎的女儿时，心再也硬不起来了。她是我的骨肉，长得跟我一模一样。她用软软的声音叫着：“爸爸！爸爸！”

我的眼泪“刷”地流了下来，忍不住有些后悔。如果没有离婚，我可以每天都把这个小肉团搂在怀里，给她洗澡，带她飞飞……可是现在，我要看她，还得经过宋菲菲的允许。

周末，我耐不住对女儿的思念回“家”了。宋菲菲看到我回来，喜极而泣。她第一次像个小女人一样，为我准备了洗脚水，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。我抱着女儿玩时，宋菲菲坐在一旁痴痴地看着我们。

女儿睡了之后，我刚想离开，宋菲菲从背后抱住我的腰，哭着哀求：“我承认我错了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你留下来吧！”我沉默了一会儿，转身抱起她走进了卧室。

从那以后，我每个周末都回去。以前，我打电话说回家，宋菲菲总是阴阳怪气地说：“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啊？”

现在，每到周末，宋菲菲总会主动打电话给我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你，周末回来吗？”我说“回来”的时候，她就会激动得说话直结巴。我能想象她在那头的欢欣雀跃，这让我感觉到心情愉快。

我想，这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家庭生活：一个深爱我且以我为中心的妻子、一个可爱的女儿。以前宋菲菲那么自私、霸道，都是因为我太惯着她了。

宋菲菲曾委婉地提出“复婚”，我没有答应，也没有拒绝。我确定自己还爱她，也舍不得女儿，可是，我担心宋菲菲复婚后故态复萌。

她的性格我太了解了，现在之所以低声下气，是因为我们的地位已经不平等了：我随时可以另娶；而她带着个孩子，哪怕再优秀，再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何况，她心里还爱着我。

虽然我知道复婚只是早晚的事，但我希望能拖多久就多久。我非常享受现在的状态：“妻子”温顺，公司的业务也上了正轨，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。

没回“家”的那5天，我也并不寂寞。曾经抛弃我的前女友已经离婚，她在QQ上对我倾诉着缠绵爱意。大概是因为男人可以用成功来打败女人的骄傲吧。有句话说：女人需要被宠爱，男人需要被崇拜。

我不想跟前女友重归于好，只是享受这种感觉，也需要这种崇拜。假如我没离婚，我哪有在网上玩暧昧的自由呢—这是离婚的又一条好处。

3

覆水难收

又一个周末来临。我回到“家”时已是深夜，屋里一片漆黑。我脱了鞋，正想开灯时，灯自动打开了。宋菲菲穿着一袭紫色连衣裙走了出来，餐厅的桌上，摆着丰盛的晚餐。

我很惊讶，一边看她，一边问：“妞妞呢？”菲菲答道：“妞妞在她外婆家里。这个晚上，只属于你和我！”我笑了，说：“老夫老妻的，你搞什么？”

宋菲菲给我倒了红酒，和我碰杯。她做了我最爱吃的水煮鱼和小鸡炖蘑菇。这些日子以来，她一切以我的喜好为主，无论我想吃什么，她都给我做，从不嫌麻烦。

可是，这种气氛太诡异，我隐约觉得要发生点什么。果然，酒足饭饱之后，宋菲菲忽然单腿跪在地上，流着眼泪说：“当年，你是这样向我求婚的。我知道，这次离婚是我的错，我以后一定改！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们娘俩儿。今天，我主动向你求婚—我们，再结一次婚吧！”

宋菲菲的“求婚”，让我震撼不已！我把她拉起来，拥入怀里。宋菲菲惊喜地问：“你答应了？那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，怎么样？”

我吻着她的头发，说：“好。”

第二天，宋菲菲一睁眼，就要拽我去民政局。

我迷迷糊糊地说：“老婆，今天是周日啊。”

宋菲菲忍不住有些失望，幽怨地说：“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找借口呢？难道，你吃定了我不会嫁给别人？”

我笑了，心想，如果你想找别人，早就找了。没错，我就是吃定了她，谁让她对我死心塌地？

周一上班，我正在开早会。宋菲菲的电话又追了过来，迫切地问：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去办复婚手续吗？我在民政局呢，你快过来！”

我说：“我现在开会呢，下午行吗？”

宋菲菲不依不饶地说：“不行，你赶紧过来！会什么时候不能开？是公司重要还是我重要？”

一瞬间，我觉得原来的宋菲菲又回来了！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。

原来，宋菲菲从来没有变过，她只是在“忍辱负重”。等她复婚后，肯定会继续把我踩在脚下。而下次离婚，我是不是得把公司双手奉上？她会把我拥有的一切都蚕食掉。

我不耐烦地对宋菲菲说：“先保持现状吧，过一阵子再说。”说完我关了手机继续开会。

等我开完会打开手机，收到宋菲菲发来的一条短信：“既然我低入了尘埃你也不肯回头，那就再见吧。”

从那天起，宋菲菲没再给我打过电话，我打电话她也不接。我去原来的房子找她，她不肯开门，还换了锁。我想冷冷她，大半年没再找她。

等我终于有空过去时，却看见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。

宋菲菲看见我，脸上没有表情。我想进屋，她不让：“上周，我结婚了，你进来有些不方便。以后你想看孩子，就周五把孩子接走，周日晚上再把她送回来吧。”

我呆住了！这怎么可能？她爱我爱得要死要活，怎么会突然嫁给别人？我用力地推开她，想进屋看个究竟。这时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，他问：“菲菲，谁啊？”我想我当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。

宋菲菲笑着给我俩介绍：“这位是我新婚的老公李凯；老公，这是孩子她爸，想过来看看孩子，我告诉他孩子在外婆家。”

李凯很客气地请我进去坐，我没有进去，掉头下了楼。

走在小区的人行道上，我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很，喘不上气来。我找了个长椅慢慢坐下，一下下拍打着胸口，拍得眼泪都奔了出来。

当心爱的女人向我低头甚至下跪时，我没有把她搂在怀里，而是一脚把她踢到尘埃里，把她当成一滩烂泥。

我的自大，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。于是它赐给宋菲菲一个好男人，然后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光，让我悔恨终生。这叫不叫遭天谴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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